长风无声

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。

[丕司马] 惊蛰 (一发完)

SGJM同人,OOC到天打雷劈,生子向。

慎入声明:SGJM特供时间线,史上最狠心绝情司马懿。

一个“师师类平,昭昭类丕”梗,平懿涉及(并不rio),前文《蛰伏》 ,《操控》 《谷雨》 ,《未央》

赠 @楚秋阁 希望阿楚吃得开心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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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安廿五年正月,曹操病危。

 

天子携后亲临洛阳探望。他们来时,天色正昏,辨不清是白天或已日暮。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。魏宫的红梅开了,远远望去如绯红的云彩,想来明年春日可结下累累的梅子。

 

曹丕独立城头,静静地眺望这人间。他没有打伞,雪落了满身亦浑然不觉,白了头发。

 

他在寒风中站了很久。

 

甄姬担心他的身体,带着暖和的大氅去城楼上接他。他们疏远日久,但她以为在这种时候他会想见见她,同她说说话。一晃许多年过去了,她总觉得他仍是拉着她奔跑在邺城街头的那个少年,从未改变过。

 

却有人比她到得更早。

 

她走近,司马懿恰从另一边走来,提衣抬步踏上石阶。他打一把羊皮伞,身上披一件铜钱斑点的豹皮大氅。她见过那只豹子,是东吴送的,活着的时候矫捷漂亮得不得了,后来听说因为野性难驯抓伤了人被曹丕下令处死了。

 

司马懿待她向来颇为恭敬,该行的礼节从不会少。

 

这回却是例外。他只勾唇一笑,道一句“巧了”,便顾自走上城楼。

 

从年轻的时候,甄姬就不喜欢他的笑。那笑里常常藏了太多东西,多数时候是嘲讽与讥诮,也有轻蔑不屑,更有奋力压抑的野心与欲望。司马懿是太自负的人,却又太擅长隐忍。

 

与他为敌的人,下场大多凄惨。可他偏偏因此博来一个忍让谦和的好名声。

 

她眼看着司马懿上了城楼。他把伞塞进曹丕手里,掸去对方身上的雪,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到曹丕身上。她看不清曹丕的神色,但她见他低了头,似眷恋那皮毛的温度,轻轻地抚着。曹丕终是未接受司马懿的好意,取下大氅,重披回衣裳的主人身上。

 

似是怕司马懿受了凉,曹丕又替他紧紧领口,将大半的伞移到他那一方。不知司马懿说了甚么,曹丕便随他从另一边台阶下去了。

 

甄姬望着她的少年远去。他的身影渐渐模糊,司马懿却回头望她,像个全然的胜利者。

 

可怜他不知道自己输得彻底,甄姬想。

 

他这样嫉妒。这样可悲。

 

曹操临终前独留下曹丕交付身后事,诸王子与大臣们跪在殿外等候传召。天子便唤司马懿作陪偏殿,皇后曹节去见了曹植,还未返回。

 

“别来一载,仲达烹茶的手艺愈发精妙。”

 

司马懿垂着眼,随意摆弄着面前的茶具。在刘平面前,他的性子像是没怎么大变,仿佛还是在温县时那个操心的兄长。“我是太子府上的闲人,每天闲来无事,只能烹茶打发时间。”他将一盏茶汤推到刘平面前,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风流,衣袖带起的微风裹挟着淡淡的香。

 

司马懿不是爱好风雅的人,他的风雅里处处透着旁人的影子。

 

刘平怔怔地捧起茶盏,心下感慨原来六年就足以改变世上的许多事。他和曹丕一样,都已看不懂司马懿。

 

一年前,司马懿曾带着他的长子司马师来过一趟许都。他深夜入宫与天子密谋,想趁将来曹操病逝之时取利。曹操离世,曹丕未必压得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与倚老卖老的旧臣,到那时他便会见机离间他们兄弟,煽动青州军反叛。这是汉室最后的机会,司马懿道,错失了这个机会,汉室就再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。

 

他狭长的眼里闪着狼一般冷酷而狠戾的光。

 

他劝,义和莫要再犹疑,曹丕的狼子野心已呼之欲出了,只待曹操一死,便会篡位弑君。

 

他试探,是陛下不信臣,还是义和已不再信任仲达?

 

天子依旧沉默,他看着司马懿低下的头,看着司马懿对他行大礼,看着司马懿言辞振振一片丹心。他亦是同样迷惑。

 

司马懿说他可以留下他的长子为人质,以表自己对汉室的忠心,希望天子可以信任他。

 

刘平的目光转向自入室后跪坐一旁从未开过口的小小少年。那孩子生得太过漂亮,容貌清秀得胜过许多小姑娘,左眼下一点泪痣,微微抬眼时眉宇间若有轻描淡写的愁绪。但当他完全抬起眼睑后,那种智者般因聪慧而沾染的禅忧便自然地消散了。

 

他有一双乌黑的瞳仁,比寻常人颜色都深些,眉眼不似司马懿狭长,却有着近乎凉薄的多情。

 

他甚么也未做,只端坐在那处,就已足够使人惊心。

 

刘平觉得他像极了曹丕。

 

少年曹丕。

 

并非容貌肖似,而是神情仪态的如出一辙。

 

麟之趾,振振公子。辉如明珠美玉的少年,文才倜傥,举止高雅,怀着一颗赤诚而烂漫的心。

 

他曾许诺要为天子复通西域,孩子气地说要让天子以后想吃葡萄时要多少就有多少。他也曾发誓会永远保护伏皇后,哪怕死在她面前也不令任何人伤害她。他更自言是要给予甄姬自由的人,要与她诗词唱和、朝花夕月。

 

昔日的声声言语犹在耳畔,如今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,到底是谁先背弃了理想?

 

天子轻笑:“曹丕对你言听计从,仲达怎么能算是闲人呢。”

 

“言听计从?”司马懿冷哼,“顺水推舟罢了。”

 

天子不语,良久才又道:“曹丕非良善之辈,却独独待你十分宽容。”

 

司马懿打断他:“可也到此为止了。我要的从来不是宽容。宽容若不能为我带来任何想要的东西,那么这宽容就一无是处。”

 

天子定定瞧着他:“仲达想要什么?”

 

司马懿不答。许久,他低声问天子:“你猜曹操会交代曹丕甚么?如果曹操遗言要曹丕杀了我,他会不会照做?”天子讶然于他此时此刻的想法,不及作答,又听得他道,“曹丕多次为我违逆曹操,如今曹操要死了,如果这是曹操的遗言,我很想知道……”

 

他很想知道,这一次曹丕还会不会选他。

 

殿外的丧钟骤然响起。寰宇间回荡开铺天盖地的哀嚎痛哭声。

 

天子蓦然起身,下意识望向司马懿,眼底一闪而逝的茫然来不及遮掩。司马懿脸色惨白,神情紧绷,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拳,似等待一场大难临头。

 

曹丕猛地推开门,门外的风雪随他动作灌进室内,激得人一哆嗦。

 

建安廿五年正月,曹操病逝于洛阳,司马懿总理丧事。

 

二月初,新继魏王位的曹丕扶灵回邺城,司马懿随行。临行前,司马懿与在洛阳逗留近一月的天子辞别。

 

洛阳又下雪了。

 

天子在扶灵送葬的队伍里瞧见一个孩子,一个骄纵顽劣的孩子。他捉弄护送灵幡的士兵,把人推倒在雪地里,还拿雪团砸人,周围兵士见状皆是愤愤,却碍着他的身份不敢正面相抗。不多时,曹丕的长子曹叡出现,厉声呵斥了他一顿,将他赶去了队伍的后头。

 

那孩子丝毫不觉自己有错,因此受了叱责便更觉委屈。他趁众人不察,躲进了曹丕的车驾里。

 

“那是司马昭。”背后冷不丁有人道。

 

天子一惊,转身见是司马懿。队伍已经开拔,而他不知为何还停留在城中。

 

“金玉草包。”司马懿不留情面地评价自己的儿子,“不及他兄长十一,今后必难成大事。”他喉间忍不住泄出一声讥笑,“可曹丕偏偏最喜欢脑子不转弯的蠢货。曹叡太聪明了,素来不得他欢心。”

 

但喜欢归喜欢,他们心知肚明,曹丕最看重的儿子到底还是曹叡。

 

刘平不愿卷入其中,只问:“那日仲达说想知道曹丕的选择,如今仲达得到答案了吗?”

 

司马懿摇头,答案于他已无意义。

 

“我想起那日陛下问过我想要什么。”他负手而立,拧起眉,“良禽择木而栖。于这大争之世,若想要施展自己一身抱负,必然得选择一根佳木。然佳木难寻,偶尔看走了眼,误将朽木充栋梁的谬事也不是没有。”

 

“仲达话里有话。”刘平一语道破,“何谓朽木,何谓栋梁。”

 

司马懿避开他话中机锋:“都不重要。”

 

洛阳的大雪很美。但实际上,雪就是雪,洛阳的雪、许昌的雪或是温县的雪都无甚区别。美丽的不是雪,而是洛阳。

 

洛阳。

 

帝喾都亳邑,太康迁斟鄩,商汤定西亳。武王伐纣,八百诸侯会孟津;周公辅政,迁九鼎于洛邑。平王东迁,光武中兴。崤函帝宅,河洛王国。

 

洛阳,天下王气之所在也。

 

“世无佳木。”司马懿长长喟叹。

 

叹完了,他又笑起来,“世无佳木,臣便只好做自己的佳木了。”

 

若天命在他,则天不祚曹子桓。



————完—————


第一章名《蛰伏》,到这一章名《惊蛰》,蚂蚁已经决定彻底抛弃他的私人情感。这情感不仅仅是对曹丕、司马师以及司马昭,更是对自幼一起长大的刘平。为此,他甚至做出了用司马师做人质试探平平抗曹决心的事。

而平平不负众望地令蚂蚁失望了。平平宁可输了与曹氏的争斗,也不愿黎民百姓再度生活在水深火热中,他也不接受故友以丕丕之子为人质博取他信任的行为。师鹅像是另一个年少的丕丕,他什么也没做错,不能因为他是曹丕的儿子,他就应当做政治的牺牲品,留在许昌做蚂蚁表忠心的人质。

丕丕再度选择了蚂蚁,却反而是他抛弃丕丕的契机。在他的设想里,丕丕只有杀了他,这一次才能算交了一份满分的答卷。丕丕一直是个在感情方面不合格的主公,蚂蚁倚仗他的爱,却又在心底深处期待丕丕能扼杀了这份爱。丕丕如果下决心杀他,他敬丕丕是个杀伐决断的枭雄。丕丕不杀他,他不会笑丕丕妇人之仁,只是惋惜丕丕为曹氏掘坟墓。

因为他对待曹氏,永远不可能像曹丕对待司马氏那样心软。

若天命在他,则天不祚曹子桓。这就是他的选择。这就是他对自己的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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