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风无声

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。

[丕司马] 未央 (一发完)

SGJM同人,OOC到天打雷劈,生子向。

一个“师师类平,昭昭类丕”梗,平懿涉及(并不rio),前文《蛰伏》 ,《操控》 《谷雨》

赠 @楚秋阁 希望阿楚吃得开心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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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安廿二年后,曹丕很少再碰司马懿。

 

他们朝夕相处谈论政务,他们四目相对坦然自若。所有一切仿佛回到一种状似正常而坦诚的君臣关系中去。魏王太子漫长而执着的恋慕终于缓慢地过去,连带着他仍是少年人时的骄纵恣情与意气风发。

 

曹丕似乎学会了如何做一个好的君主。他不再在意臣子的心落在何处。

 

长成翩翩小郎君的曹叡罕见地向他提要求,想要司马师做太子文学陪伴读书,就像郭嘉的儿子郭奕曾经陪伴过他那样。

 

曹丕并未费心去惊讶或者探究长子何时与司马家的公子扯上了关系。

 

他沉吟良久,不知在考虑甚么,最后淡淡道:“司马师不行,让司马昭陪你读书罢。”

 

曹叡欲争辩,曹丕没有理会,反勒令他退下。

 

案上摊开着天子的书信。信里絮絮写了些宫中琐事,大多关于皇后曹节,写她在秋日里到许都城郊田地里去体验百姓收粮的辛苦,说她在麦田里捉到一只小兔子,却不舍得吃,于是做了个木笼子养起来,又说她如今的针线手艺已突飞猛进,和宫人们一道做了许多御寒的衣物,要拿去分发给许都的穷苦人家。

 

曹丕细读着信,微微笑起来。

 

他的小姑娘已嫁作皇家妇,能有条不紊地操持着宫中繁杂的事务,也与她的夫君相敬如宾、恩爱和美。

 

她长大了,却也永远只是他的小妹妹。

 

她要一生平安喜乐,无论这世道如何天翻地覆。

 

曹丕徐徐展开绢帛尽头,却又见天子那柔润中暗含锋刃的笔迹写道:阔别数载,唯望卿安。他的眼神动了动,浓郁如墨的眸子里沉一川汹涌的江洋。他已不是冲动且善妒的年轻人了,即便他清楚这话到底是写给谁的,他都不会再轻易动怒。

 

他拈起绸绢,在油灯上点着了,平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燃成灰烬。

 

不动声色。

 

司马昭六岁时第一次进魏宫。家中为这突如其来的诏命忙成一团,祖父司马防与叔父司马孚忧心忡忡,唯恐这是某种朝堂博弈的隐喻,抑或风雨欲来的暗示。母亲张春华为他做了新衣裳,暗自担心小公子曹叡不是位善与的主子。

 

年岁稍长的兄长司马师却问:“你见过魏王太子么?”

 

司马昭回忆起那位从前常来家中年轻英俊的叔父。魏王太子从不在他面前摆架子,小时候还让他坐在肩膀上,带他玩儿骑马的游戏。他教他弹棋、投壶,也教他射箭、骑马。他说他家中有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哥哥,教他们往后定要勠力同心、共成大业。

 

“见过。”司马昭如实答道,“他总说我很像他。”

 

司马师沉默。良久,他道:“那他一定很喜欢你。你在宫中无需我们担心。”

 

司马昭茫然地点头。

 

司马懿路过时,听见两个孩子的对话,觉得很有意思。司马师比他想象的更聪慧敏感、心思细腻,而司马昭却被曹丕娇宠得天真又骄纵。曹丕从不喜爱的那个孩子反而更像他。

 

世事轮回,当真有趣。

 

司马懿亲自送司马昭走过狭长的宫道。两侧是高大至天际的围墙,天空逼仄而阴沉,低头行路的宫人们路过他们时匆匆行礼。司马昭握着父亲的手,一点也不害怕。相反,他睁大了墨玉似的眼眸,好奇地问:“住在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太高兴啊。魏王太子为什么要住在这里?”

 

司马懿笑。狭长如狐的眉眼扬起,愈显得高深莫测。他笑孩子果然只是孩子。

 

他说:“等你长大了,也会想住进这里的。”

 

他将司马昭交到总管施淳手中。施淳惊诧于孩子的面容,怔愣片刻才慎而又慎地牵住那只柔软细嫩的小手。

 

施淳按曹丕的吩咐将人带到薛夫人处。

 

薛灵芸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,心性单纯和善,平常最爱笑,故而曹丕在众多姬妾中极亲近她。她有一手飞针夜绣的好手艺。曹丕命她为司马昭亲手做一套衣裳。

 

“上回为殿下做衣裳恰好还余一块蜀锦的料子。”薛灵芸用那块蜀锦为司马家的小公子做了身漂亮衣裳。

 

此事不幸成为曹叡与司马昭一生不合的起点。

 

曹叡撕了那件衣裳,在司马昭奉命伴读的第一日。

 

尊卑有别,臣下怎可越过君上去?

 

司马昭抱着破碎的衣衫,躲在房里哭了一夜。曹丕从服侍他二人的侍女处得知此事,既未责怪曹叡,也未安抚司马昭,只重重责罚了薛灵芸。

 

司马昭与曹叡相处得不算愉快。小殿下并非心胸狭隘之人,也无意刁难司马昭,不过他仍是中意司马师多些。他曾在吴质家中见过司马家的大公子几次,其人温和沉毅、博闻广识,与他几番交谈都算得上对答如流。

 

司马昭与其兄相去甚远。

 

司马昭是个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孩子,无甚城府,亦因着年纪尚小,读过的书不多,为人又莽撞冒失,常常犯了宫中的规矩却不自知。曹叡约束过他几次,他反倒因此记仇不已。

 

久而久之,曹叡也就随他去了,只一点教他警惕:别闹到大王面前去。

 

司马昭为曹叡做了两年貌合神离的伴读。

 

建安廿四年,司马懿升任太子中庶子,司马昭因冲撞阴夫人被遣返归家。

 

当然,众人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借口,也有人疑心这是魏王对司马氏的敲打。司马懿不以为意,甚至借口抱病告了假,私下带着司马师回了一趟许昌。

 

曹丕两年来破天荒第一回驾临司马府。

 

他来时已入夜。家中众人皆已睡下,司马孚慌忙起来率侍从去门口迎他,却见他轻装简行,是一人一马孤身前来。他穿着一身猎装,衣袖上染了血,血腥气阵阵飘散在寒凉的晚风里,令人浑身不住地颤栗。

 

他从马鞍旁拿下一只被射穿双眼的狐狸,丢进司马孚怀里:“趁热尚可剥皮。”

 

那狐狸生就一双细长柔媚的眼,端得是蛊惑人心之态。

 

司马孚抱着怀里的死狐狸,一阵僵硬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他打心底觉出这位魏王太子的荒唐,深夜孤身跑去山野猎狐,狩猎完又跑到臣子的家中来,丢下一只不知是恩赏还是讥讽的死狐狸,狐狸血居然还是温热的。

 

曹丕登堂入室,比任何一个司马家的人更像此间的主人。

 

他在司马懿的书房里饮酒,司马孚不得不作陪。那头死狐狸交付给下人去剥皮,曹丕让司马孚闲时再猎上两头,用皮毛为家中孩童做两件过冬的小袄。

 

司马孚猜他话中之意,这孩童怕是独指司马昭。

 

酒过数爵,曹丕忽而问起昔年杨平借住温县司马家时的旧景。司马孚摸不准他的心思,只得拣几件小事讲了。可到底是谈及少时无忧无虑的时光,饶是沉稳如司马孚也情不自禁地展露笑容,却又在下一瞬意识到此举可能招致曹丕的怒火,便讪讪收敛了笑意。

 

谁料,曹丕饮酒后似乎心绪安定许多。

 

他像是受了司马孚情绪的感染,也缓慢勾起一抹浅笑。

 

“少时我与天子同游,在黄河下遭遇危难,他把救命的浮漂让给我。他说他是我的兄长,我是他的弟弟,他纵是舍了命也会救我的。”

 

曹丕摇头笑,再饮一樽酒,“十岁时宛城兵变,我大哥也是这么对我说的。”

 

司马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,曹丕不多言,只是笑,只是饮酒。

 

曹昂死于卞夫人的计谋,天子又会死在谁的手上?

 

昔年,最惧怕天子死去的是司马懿。为此他不惜毒杀伏皇后,也要促成汉室与曹氏的联姻,以牺牲曹节来保全天子。如今呢?如今的司马懿还是当初的司马懿么?他的心,是否仍属于汉室,属于天子,属于他的手足杨平?

 

为人君者,应当不必介意臣子的心思。

 

曹丕饮酒太多,神思恍惚起来。他想,司马懿的心是属于权力的。

 

谁拥有更大的权力,他就会臣服于谁。

 

为了权力,他会献祭自己。司马昭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 

思及此处,曹丕神智愈发混沌了,他或许的确饮了过量的酒。他醉了。他梦见司马昭对他的亲近与孺慕,那个孩子不仅容貌生得像他,性子也如他小时候一般,受了委屈总喜欢哭。

 

父亲不喜欢他哭,母亲也常教训他要做个铮铮男儿,他便只有抱着兄长倾诉苦闷。兄长谦和温柔,待他细心耐性,哄他哭完便会带他去骑马散心,或是上街买些吃食与小玩意儿。兄长死去之前,他一直做着家里最娇气的孩子。

 

梦中风云变幻,不知是甚么光景了。他听司马昭唤他父亲,他便厉声呵斥了他。

 

司马昭哭得伤心,伤心得肝肠寸断。

 

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辩解自己方才不过是睡迷糊了,错将魏王太子认成了父亲。曹丕默然不语,淡漠地听他哭泣。司马昭哭了一会儿,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,看了几次,终于露了本性,眼底颇有些不服气的意味。

 

那孩子质问:“他们都说我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,难道我们真的毫无关系吗?”

 

曹丕不假思索地怒叱:“放肆!”

 

许是他周身气势太盛,许是他目光太冷冽,又许是司马昭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,便吓得又哭起来。

 

在孩子恍若无休止的眼泪里,曹丕反倒冷静下来。

 

原来这一生,司马昭可以是他的儿子,而他却永远不会是司马昭的父亲。

 

曹丕抱起司马昭,轻声细语地哄好了,带他去游后园。他温和地告诫司马昭,永远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这样的话,永远也不要追问这些问题的答案。司马昭吃着冰镇的葡萄,乖巧地窝在曹丕怀里,享受着如以往那般亲厚的相处。

 

曹丕轻柔地拍着他的背,司马昭在舒适的安抚下,渐渐睡着了。曹丕将他交给施淳,说他冲撞了阴夫人,把人送回了司马家。

 

司马昭可以是他最喜爱的儿子,可以比任何一个孩子都更受他宠爱。

 

只要司马昭永远只做司马家的公子。

 

曹丕彻底喝醉了,倒在小榻上,嘴里念叨着他的昭儿。司马孚叫侍从进来扶他去休息,他却不肯。僵持间,他忽然睁眼,万分清醒地唤了一声“仲达”,就再度闭眼睡去。司马孚叹了口气,命侍从去将司马昭抱来。

 

司马懿乘月而归,已近洛阳。



————完—————


题目叫《未央》,其实是因为丕司马之间关系未明,输赢未定。


建安22年至建安24年,丕丕已经过了人生低谷和自我怀疑阶段,当上了魏王太子。精神不再孤单无寄托的丕丕,终于从蚂蚁所谋深远的美人计中缓过神来,就算落入了蚂蚁的圈套(师鹅在吴质家的宴会上与叡鹅交谈,博得好感,叡鹅向丕丕要师鹅做陪读,丕丕很大可能会因为不喜欢师鹅而改成昭鹅),后来也肥肠理智地拒绝了昭鹅的亲近。


可蚂蚁又怎么会是善罢甘休的蚂蚁,他绝不会放任丕丕和昭鹅疏离的这种情况继续下去,因此他会去许昌私见天子,也会带着曹操和曹丕想要的消息回来。丕丕会再度陷入迷惑,会反复猜疑蚂蚁到底是忠于他,还是忠于权力,又或者这两件事本就是一体的,他是拥有权力的人,他就是权力本身。


随着他与蚂蚁关系的缓和,在蚂蚁有意的引导之下,他们会重新回到从前不清不楚有一腿的关系。甚至,蚂蚁还会为他生下喈鹅,一个姓曹的、代表蚂蚁最大诚意的孩子。当然,喈鹅注定养不大,早早夭折。蚂蚁会借喈鹅的死,让丕丕从头审视他与昭鹅的关系,让丕丕意识到昭鹅是他们“唯一”的孩子,是无可取代的存在。


蚂蚁会通过昭鹅重新试图操控丕丕,而丕丕同样会以昭鹅制衡蚂蚁。他们的关系会反反复复陷入一个怪圈,直到前文《操控》中狩猎那次,丕丕彻底拒绝了蚂蚁的野望,君臣俩因此撕破脸。而在丕丕死后,《谷雨》中可以看出,昭鹅内心其实最后是偏向丕丕的。他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父亲。


说了那么多,反正丕司马在我笔下就是一段孽缘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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